2025年7月，美國總統川普加大了對聯準會主席鮑威爾的批評力度，尤其是對於其在降息決策上的遲緩行動。川普公開要求鮑威爾辭職，並暗示將提名傾向寬鬆貨幣政策的候選人來替代。

然而，由於聯準會的集體決策機制、獨立性傳統以及外部市場等諸多因素，即使鮑威爾卸任聯準會主席一職，聯準會快速降息的可能性或仍較低。

聯準會決策機制的限制

我們需要知道，聯準會的貨幣政策由聯邦公開市場委員會（FOMC）制定，FOMC由12名成員組成，包括7名聯邦儲備系統理事、紐約聯邦儲備銀行主席以及輪換的4名地區聯邦儲備銀行主席。

聯準會主席作為理事之一，擁有1票永久投票權，與其他理事及紐約聯邦儲備銀行主席的投票權重相同。任何利率調整需獲得FOMC多數成員的支持，這意味著，即使川普成功任命一位支持降息的新主席，政策轉變仍需說服其他委員。

而聯準會的國會授權使命是促進最大就業和物價穩定，目標為2%的長期PCE通膨率，同時維持低失業率。2025年5月，美國CPI年增率從4月的2.3%上升至2.4%，而核心PCE通膨率則攀升至2.7%，仍高於聯準會的2%目標，顯示通膨壓力未完全消退。

圖源：BEA

儘管通膨較2022年高點有所回落，但仍偏高，部分受川普關稅政策推動的進口成本上升影響。

對此，FOMC多數成員對短期內降息持謹慎態度。 6月會議紀錄顯示，FOMC一致同意維持聯邦基金利率在4.25%至4.5%，反映出對經濟穩定的判斷和對通膨風險的謹慎態度。

會議紀錄指出，近期經濟活動穩定擴張，失業率維持低位，勞動市場穩健，但通膨率略高。經濟前景的不確定性有所下降，但仍顯著存在。 FOMC強調將根據後續數據、演變前景和風險平衡評估利率調整的時機和幅度。若出現阻礙目標（就業最大化與2%通膨）的風險，委員會準備調整政策立場。

6月點陣圖 圖源：聯準會

2025年通膨壓力因川普的貿易政策（如關稅）而加劇，委員們傾向於等待更多經濟數據以評估通膨趨勢。部分聯準會官員認為，過早降息可能加劇通膨預期，削弱貨幣政策的有效性。哈佛大學經濟學家傑森·弗曼指出，FOMC的集體決策機制限制了單一主席的影響力，尤其是在政治動機明顯的政策提案上。

聯準會的獨立性傳統

自聯準會自1950年代擺脫財政部直接控制以來，一直致力於維護其獨立性。官員強調貨幣政策應基於經濟數據而非政治壓力。鮑威爾的主席任期至2026年5月，他已明確表示不會提前辭職。即使鮑威爾被替換，新主席需面對一個高度注重獨立性的機構文化。若降息被視為政治幹預，FOMC成員可能抵制相關提議，以維護聯準會的公信力。

歷史上，聯準會主席在卸任後繼續擔任理事的案例罕見但存在。例如，1948年，馬裡納·埃克爾斯在杜魯門總統壓力下辭去主席職務，但作為理事留任三年，繼續影響政策討論。若鮑威爾選擇留任理事（其任期至2028年），他可能對新主席的政策主張構成挑戰，進一步複雜化川普的降息目標。

此外，聯準會理事會由7名成員組成，每人任期14年，且任期交錯設計以限制單一總統的任命權力。在川普剩餘任期內，僅有一名理事——阿德里安娜·庫格勒的任期將於2026年到期。其餘三位民主黨任命的理事任期將延續至2030年代，限制了川普重塑理事會的可能性。因此，即使新主席上任，FOMC的組成仍將保持多元化，難以迅速轉向寬鬆政策。

利率調整的間接性與市場反應

聯準會透過調整聯邦基金利率（一種銀行間短期利率）間接影響借貸成本，如房貸、信用卡和汽車貸款利率。然而，短期利率與長期利率之間的關聯並非直接。例如，2023至2024年聯準會大幅下調聯邦基金利率後，30年期固定抵押貸款利率仍維持在6.67%的高位，反映出市場對通膨和經濟前景的預期。

長期利率受通膨預期和市場信心驅動。如果投資者認為新主席的降息決定出於政治壓力而非經濟需要，可能會推高通膨預期，導緻美國國債或抵押貸款利率上升。

Santander Capital Markets首席經濟學家史蒂芬史丹利表示，若市場對聯準會抗擊通膨的承諾失去信心，長期殖利率可能走高，抵銷降息效果。這種市場動態將進一步限制川普透過任命新主席快速降低借貸成本的能力。

2025年的經濟環境也為聯準會的政策決定增添了複雜性。川普的關稅政策可能推高進口成本，加劇通膨壓力。彭博社通報顯示，經濟學家已因貿易戰下調全球GDP成長預測，影響從消費性電子到汽車產業的需求。FOMC成員因此傾向於維持較高利率以抑制通膨，而非迅速降息刺激經濟。

此外，聯準會需平衡經濟成長與金融穩定。而投資者對通膨和地緣政治風險的擔憂可能導致市場波動。若新任主席推動激進降息，可能引發華爾街對聯準會獨立性的質疑，進一步推高長期利率，增加企業與消費者的借貸成本。

寫在最後

綜合來看，川普對鮑威爾降息步伐的批評和更換主席的意圖，難以迅速改變貨幣政策方向。 6月FOMC會議紀錄和5月通膨數據（CPI 2.4%，核心PCE 2.7%）顯示，通膨壓力和集體決策機制限制了快速降息的可能性。CME Fed Watch工具顯示，聯準會7月維持利率不變的機率高達95.3%，降息25個基點的機率僅4.7%，市場普遍認為聯準會短期內會維持現有貨幣政策立場。

圖源：CME

摩根士丹利發布研報稱，由於關稅政策將推動通膨在今年夏季上升，同時移民管控政策將保持勞動力市場緊張，聯準會在2025年全年不會降息，預計從2026年3月開始降息。但也指出若私部門承擔更多關稅成本，導致勞動市場疲軟，降息可能會更早到來。

聯準會的獨立性、理事會結構以及市場對通膨的敏感性，進一步削弱了白宮的直接影響力。長期來看，白宮可能透過漸進任命影響理事會，但需數年時間。市場對通膨和關稅風險的反應反而可能推高長期利率，抵銷降息效果。